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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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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只不過,自從段氏離世,羅裳便被丟給乳母養活,羅明讚偶爾看幾眼,便又著朝服離開了。

時至今日,羅裳也想不明白,當年到底是何事變了,才會導致羅明讚變成如今這副樣子……

“那您…可有真心愛惜過我生母段氏?”羅裳勻了口氣,直到心窩子疏解過來,才問出這番話。

羅明讚伸手捋了捋胡須,那雙精明的眼底微微一怔,他在猶豫。

覆又仰頭似在思忖,好半晌,緩緩而出:“也許有過,是在我和你母親成婚那日。”

鳳冠霞披,十裏紅妝,十多年前的羅明讚也是皎皎少年郎,也曾為紅蓋頭下的段氏的容貌所震撼過。只不過後來,二人相背。這些年來,羅明讚心裏一直藏著個秘密,一個不敢開口言說的秘密,時至今日,每當他看到羅裳,便會想到段氏,心裏就更加煎熬。

羅明讚背手離開,獨留羅裳在書房內。

羅裳今夜心情不佳,很快也離開了書房,回了暗香閣,便見到了久未見面的乳母永娘。

永娘見著羅裳了,便開心的笑了:“裳兒回來了。”

羅裳點頭:“嗯,剛剛去了父親書房,他交待了一些事,所以回來的有些晚了。”

今天趙氏欺負羅裳的事情,一回到羅家,雲瓷就同她講了。初始聽了,便覺得氣憤,後來又聽聞是少將軍維護了羅裳,這才心裏平覆不少。若是按照永娘以前的脾性,早就擼起衣袖同那狐媚子趙氏打架了,永娘最是看不起趙氏上位手段,哪怕會得罪趙氏,但為了羅裳也會義無反顧,就算羅明讚怪罪下來,頂多是罰她幾頓板子,按照永娘的話來講,她為了羅裳便能什麽都不顧及。

羅明讚算不上什麽磊落男人,永娘就擔心他會借著交代羅裳的由子來欺負她。

“老爺沒為難你吧?”永娘擔心問道。

羅裳搖頭:“放心,這些我都應付的過來,永娘不用擔心我,我不是從前的羅裳,也不會平白無故受他欺負的。”

永娘聽到這裏,終於松了口氣,想到今天的事,便也忍不住開心:“那就好,幸好少將軍護著你,也算是個稱職的好郎君。來你暗香閣之前,我去對面的不染閣拜會了少將軍,一番考究下來,奴婢發現這少將軍也沒世人口中那般淡漠無情,他還挺緊著你的,這不是讓我給你帶回了傷藥。”

羅裳怔住:“這是賀西樓讓您帶給我的?”

他有這麽好心?

疑惑之後,羅裳頓然醒悟,賀西樓緊著的不過是這身漂亮的皮囊罷了。

這副身子,容貌精絕,論是喬蘭舟自己也會多註意兩眼的程度,這賀西樓迷戀上也屬實正常。

永娘笑得合不攏嘴,“是啊。依我看,這少將軍是真的喜歡你,才會護著你,今夜還會以藥相贈。”

羅裳點頭,感嘆一句:“也是,若不是這副好臉蛋,賀西樓也不會這般緊張。”

永娘楞了下,隨即又笑了,一雙渾圓的手拍了拍羅裳的手背,“是是是,我家裳兒天姿國色,乃是雲州第一美女,這少將軍迷戀之,再正常不過。所以啊,裳兒聽我一句勸你該好好抓住這個好時機。”

羅裳看她:“好時機?”

永娘一雙眼珠子朝著四下看了幾眼,這才良言懇切道:“是該抓住這個時機,多與少將軍同房,以待他日早日懷上骨肉,有了靠山,你在賀家便不會有人欺負你。我也知道,因為賀羅兩家祖上曾有過隔閡,所以…我猜你嫁給少將軍後,賀家人也不會寬厚待你,所以你要自己爭口氣,現如今少將軍如此護你寵你,你要留住他,最好能盡快懷上子嗣。一旦子嗣落定,賀家那些個人便不會再瞧不起你,也會念在你為少將軍生下一子的情分上,對你以禮待之。”

她巴不得賀西樓永遠別碰她。

不然,她會崩潰的。

生子這事,她根本接受不了,“永娘,這個孩子我生不了。”

永娘眉頭一皺,擔心問道:“為何?難不成…是那少將軍…有隱疾,還是其他?”

是她有難以言說的難處罷了。

羅裳尷尬搖頭:“倒也不是。”

永娘思忖片刻,故意壓低聲音,試探性問道:“莫不是,你二人過於內斂年輕,尚且不懂男女房中之事?”

永娘也太不正經了。

“永娘!”羅裳小臉登時紅了,這聲音頗有些小女兒家嗔怪的語氣。

“其實啊,這些事永娘也有些許經驗,裳兒也莫要害羞,若是又不懂盡可問我,我,”永娘見她這副難為情的模樣,哪裏是嫁作人婦的女子,想到這裏,永娘臉色緩緩一變,又道:“難不成,成婚當夜,這少將軍和你並未行周公之禮?”

羅裳伸手來捂著臉,支支吾吾開口,“當日我身子不適,沒有。”

“那…少將軍可有不悅?”

“倒也沒有,就是說…說來日方才。”

話此一出,永娘笑了:“看來,少將軍倒也是個體貼的男子,還知道疼惜自己的夫人。那後來呢,有沒有?”

永娘湊過來,過於近了,羅裳內心裏尷尬地無地自容。

她只想做個安安靜靜的美女難道不好嗎?為何偏要生什麽孩子……

就算要什麽孩子也不會要賀西樓的孩子,她能忍住沒把刀刃送進他胸口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了,現如今還要同他生孩子,那還不如用刀抹脖子算了。

羅裳不想回答,只好扯開話題:“這賀西樓沒問您其他事?”

永娘成功的被偏開話題,這倒還認真回想了一下,“倒也沒什麽,只不過問了裳兒你的喜好,照我說啊,這男人一旦費盡心思打聽一個女人的喜好,多半是入心了。”

對嘛,可不是,男人都好色。

羅裳漫不經心,給永娘倒了一杯茶,問道:“那他……都問了什麽?”

永娘接過茶杯小口喝了一口,緩緩道出:“左右不過裳兒你小時候的事情,還有你喜好的吃食和小玩意兒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果然是好色,為了解她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。



另一邊。

賀西樓在不染閣看了一會兒兵書,不過多是侍衛賀秋已經將買好的糕點端正放置桌面,“將軍,這些糕點,是要現在送去暗香閣嗎?”

他慵懶擡眸,掃了一眼那暗紅色花紋裹體的木盒子,緩緩開口:“不用,你且去暗香閣將她接過來,就說本將軍有事要同她講。”

賀秋不解,望了一眼賀西樓,又看了一眼糕點盒子,抱手應是:“是。”

等到賀秋離開。

賀西樓起身,打開盒子,露出一盤精致的糕點,伸手拿了一塊從中掰開。

是酸果蜜餡兒的。

不過多時。

永娘從暗香閣離開後,賀秋就親自上門請了羅裳。

當時,羅裳正抹藥,聽說賀西樓找自己有事,倒也沒多想,穿上外衫,掛上披帛,脖子上裹著一條雪色毛裘,這才暖和不少。雲瓷緊隨身側,跟著一同前往不染閣。

到了不染閣,閣門打開的那一瞬兒,屋外的飛雪呼呼作響接連往屋內跳躍。

屋內很是暖和,越往裏走,裏面隱約傳來淡淡的幽蘭香,素來賀西樓就喜歡熏著這香,羅裳再熟悉不過了。屋內燈火通亮,賀西樓今日竟有閑情雅致研磨作畫,身量極高,擋住身後徐徐的燭火,燭火將他脊背襯得高大偉岸,有那麽一瞬間落在那張不羈灑脫的面容上,竟有幾分挺闊颯爽硬朗的俊俏。羅裳一時看的楞住,後知後覺過來,這定然不是自己的真實感受,許是那真正的羅裳殘存的意識,見著賀西樓便一時魔怔了。

他也註意到了羅裳,緩緩擡頭,後背仿若有光,聲音低沈略帶了幾分慵懶:“來了。”

羅裳覺得有些詭異,為何聽著賀西樓這般自在的同她打招呼,竟有種一朝回到重生前和他在北疆快意生活相處融洽的錯覺。

她輕咬著唇,藏在廣袖裏的手指微不可微地捏緊,“嗯。”

“你找我有事?”

賀西樓微微挑眉,手中所執之筆停頓片刻,漫不經心的擺頭示意桌面上的一盒糕點。

他淡淡道:“聽聞你喜歡這款糕點,便讓賀秋去買了,”在落筆收尾之際,他又補上一句,“你今日受了傷,又受了委屈,聽下人說你晚膳沒吃多少,眼下定然是餓了。不如吃些你喜歡的,也好緩緩心情。”

這賀西樓,無事獻殷勤,屬實有鬼……

回想之前,他冷面放話不會在賀家護她,現如今,轉變的也太快了些。羅裳一時接受不過來,難不成這副皮囊真能迷得他反手打自己的臉?

她可是太有魅力了。

不對。

是羅裳這副身子太有魅力。

羅裳倒也真的有些餓,走過來瞧了瞧,暗紅色雲紋的精巧盒子,她打開,便瞧見一碟糕點。拿起來嘗了一塊,初始之時倒也甘甜,微帶酸澀,還挺好吃的。

賀西樓見她不說話,擡眸過來,就見羅裳端坐在桌前,吃得津津有味。

“如何,可喜歡這糕點?”

羅裳點頭,“喜歡。”是她喜歡的酸甜可口的青果子餡兒的糕點。

說著,羅裳又拿了一塊咬了一口,還未咽下去,就註意到賀西樓那莫名其妙的眼神。

為什麽說莫名其妙呢,以往這副眼神,今天她看到了太多次。

那種帶著繾綣、熟悉、深情的目光。

羅裳心裏難免膈應得厲害,她雖不懂這種奇奇怪怪的眼神,倒也看得出賀西樓是真的喜歡這副身體,眼神也太肆無忌憚了些。

嘖嘖,男人,皆好色之徒。

賀西樓也不例外。

羅裳強忍著想要搓搓胳膊上雞皮疙瘩的想法,拿著一塊糕點試探性問了一嘴:“將軍,要不來上一塊?”

明知道賀西樓不會吃,羅裳也出於緩解尷尬,想也未想就說出這句話來。

賀西樓放下毛筆,眼底方才的情緒漸漸斂去。

這才將目光從羅裳的臉上,落在她手上的糕點上,臉上卻覆蓋上一層冷霜來,眼裏似乎藏著事,好半晌喉頭一哽:“不用。”

他不喜青果蜜釀糕點。只是…他喜歡。

羅裳喝了口熱茶,故意避開賀西樓,思索一番,開口道:“將軍,你原先不是說,以後不護我,可為何今日趙氏欺負我,你卻給我撐腰?”

賀西樓唇角一勾,又執筆在宣紙上作畫,冷冷回答:“你既嫁入賀家,便不再是羅家女,就算是欺負也只有我賀家人有資格,這趙氏若是教訓你便是越界,我怎能由著外人欺負我賀家女人。”

羅裳楞住,心裏清楚賀西樓向來恣意驕傲,任何人都不放在眼底,卻又偏生護短心,既然嫁入賀家便是賀家人,若是欺負賀家人便是欺辱賀家門楣。

賀西樓心眼小,許是見她被趙氏欺淩,面子上過不去,便想要出手相救。

但是…這句話聽起來,確實另一番意思,賀西樓說話也太難聽了些。什麽叫只有賀家人有資格欺負,把她羅裳當什麽,物件?還是任意隨人欺負的下人?

羅裳丟下糕點,喝了一口熱茶,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:“將軍,其實如果你不會說話,可以不用開口。”他那些話,跟冰刀子似的,直往人心口上紮。

從前的賀西樓就是這般高傲不羈,直言直語向來含著利刃,傷人於無形。

喬蘭舟也不慣著他,經常兩個人就會發生口角,賀西樓向來以體勢壓人,而喬蘭舟便是以理服人,後來被氣得實在是沒法子了,兩個人便扭打在一起。打來打去,時日已久二人便廝混到了一起,成了好兄弟。

後來再遇口角,二人倒也不打架了,反倒是賀西樓越來越變得沒臉沒皮,輕輕松松三言兩語都能將喬蘭舟氣得面色漲紅。

現如今,沒想到賀西樓還是這般毒舌。

到底是當年未改,還是藏著了。

她也想不明白。

賀西樓手中毛筆一頓,漆黑眸子掃了一眼羅裳,沒有因為羅裳的話而生氣,而是莫名其妙問了她一句:“糕點好吃嗎?”

羅裳一臉納悶,拍了拍手上的糕點碎屑,“好吃。”

“好吃,就多吃些,這糕點是雲州特產,是雲州最有名的糕點師傅所做。等以後回了洛州,不一定還能吃到正宗的青果蜜釀。”

青果蜜釀確實是雲州特產糕點。記得幼時,十三歲的喬蘭舟隨父親喬義出征途中,曾經落腳過雲州,因為嘗了一口青果蜜釀糕點,從此便喜歡上這款吃食。後來喬義便帶了一名專做糕點的師傅去了幽州,卻因為那師傅技藝不熟,做出來的糕點總是差那麽點味道。此後,喬蘭舟一到閑暇時日,便會獨自駕馬前往雲州,去一趟雲州聞名遐邇的白鶴樓,吃一次白鶴樓大廚親手烹飪的青果蜜釀,便覺得尤為滿足。時至今日,雲州的糕點依舊盛名,只是當年的幽州喬家已不覆存在,就此消亡。

她好久都沒有嘗到過青果蜜釀糕了。

雖然借了羅裳身子重活一生,但也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喜好,真正的羅裳並不喜歡青果蜜釀糕,而是喜歡鳳祥閣的桃花酥。

羅裳不知,賀西樓為何會拿一盤羅裳並不喜歡的青果蜜釀來故意試探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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